药方(1 / 1)

裹儿,你还好吗?

抬头又是太子担忧的脸,他似乎消瘦了不少。许是最近乍暖还寒,谈话间,李承乾喉间略有沙哑,只是这一日日问候的话心意不变。

此时天还未大亮,天空中隐约可见朦胧的月影。被稀疏光点照亮的殿前石板路上斜躺着一朵沾着露水的樱花,或许在太子之前,也有人来过,它便是不小心遗落的见证。

裹儿侧开脸躲避太子的眼神,她其实不想看见他,在想起了许多事后,逃避与回家的执念总是缠绕着她,甚至再也分不出一丝心力去烦恼承安的事。况且,今日的话,承安大概已出发去江南了吧。这也是太子之前带来的消息。

她一昧地低头,他不放弃地去看她。

所有的皇子里,他对她最执着,目前权力也是最大的,所以总是能第一个围在她的手边。裹儿闭了闭眼,她此时才感觉到片刻的窒息与恶心,或许不是针对李承乾的,而是对周遭所有一切的厌倦。

有时候,譬如此刻,她羡慕起去往江南的李承安,很多人觉得他是遇见了难事,她没有恢复记忆前也这样去想。可是,如今呢,她环视方方正正恍若笼舍的华美宫殿,又对上眼前人洁白清秀却也虚弱僵持肃然的脸,莫名地想要流泪,也想要推倒他,扔开头上沉重的戴钗去奔往真正的家里去。

张了张干涩的唇,她开始说话,艰涩与悲伤的词眼让李承乾猛地转过了身,十指攥紧成不敢挣开的拳头。

她说,太子哥哥,我们还要被关多久,你从前送给我许多山山水水的画,你愿意帮我吗?

你是不是不愿意,没关系的,你不愿意我也能接受,我没有期望过你与二哥,父皇也是…

她木着眼喃喃自语说个不停,太子蓦地深吸了口气,如果不是他事先安排好了人手与多年来的布置,仅仅是她今天的话,他再如何也保护不了她。

他看不透现在的安乐,她还在低声倾诉,神情麻木,看着有种可憎的哀切。李承乾不想去回想裹儿说了哪些话,他只记得她承认从未期待过他,在她心里,或许他与二哥一般心思深沉,不怀好意。

他重复着对她说,我会帮你。

她却谈起范闲,说我们所有人都胜不过范闲。

他一时无语,殿外阳光正穿过云层,他却感到昏暗与寒冷。他的确比不过范闲的才华与狡诈,他承认,却也失望从裹儿嘴里听到这句判定。

李承乾不愿再去看陷入怀疑的裹儿,他起了退缩之心,起初,是因为母亲那句如果想要活着,便必须去争,而后,是为了裹儿,他的心中有欲念,为了使它存活,他也必须去争。

而今,欲望的化身对他说,我对你毫无期待。

我不信你,我也很累,因为你们。

仰起脸,头顶飘来的几朵云低低垂落,似乎下一刻便会倾覆在他迷茫的眉眼上,李承乾松开了攥起的拳,低头去捡起那朵遗落的樱花。再抬头的刹那,已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恐惧与退缩仿佛从未来到他的面前。

他远离了裹儿的宫殿,顺着那朵花可能来到的道路疾行,他明白裹儿或许生了病,所以需要找到药方。

药方的主人,便能带她远离桎梏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