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3)

陆寅十七岁登科,被当时的先帝钦点为探花,入朝七载,师从两朝宰辅杨既同,年岁虽不算大,却已经是几经沉浮,在官场和立储之争中历练过多年。

纵使有千般阅历,万般自持,在方才听到那道熟悉的声线时,仍像是受了极大的震撼,似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狠狠撞击了一下。

然而等他看清眼前向他敬茶的弟妹时,人微微一怔。

那副偏软娇柔的嗓音放在她身上一点也不违和。

水眸樱唇,颊边生霞,虽梳起了妇人的发式,仍带着几分小娘子的羞怯和懵懂。

和那晚在催情异香的迷醉中给他留下模糊记忆的妖娆女子截然不同的韵致。

只是这道声音他不可能记错,便是那女子后来带着哭腔在他耳边娇吟,他也分得清。

“秉行?”姚夫人见他也不接茶水,面色也不似刚进来时缓和,以为他记起昨日陆襄闯的祸心情不佳,忙小声提醒。

陆寅微敛了目光,喉结微动,淡淡“嗯”了一声,抑下心中翻江倒海的疑虑和震撼,伸手接过了那翠盏。

“谢兄长。”

令芙自走进来后,便一直微垂着眼睫,不曾对上陆寅直视她时的目光。

从她开口敬茶到姚夫人提醒后陆寅接过茶水,其实并没有拖延太久,然她却觉得度秒如年,浑身发僵。

那道沉静之下波澜四起的眸光落在她面上,纵然隐晦,却有如千钧重。

他不作回应的那片刻停顿之间,令芙的心险些要跳了出来。

装有热茶的翠盏也染上了温热,紧张之下,她手心更是微微冒汗,将茶递给他的瞬间,指.尖轻微触碰到了他的。

令芙收回手来,在衣袖的遮掩下将指.尖残余的微凉触感轻轻蹭去。

“你很怕我?”

刚舒了一口气,却又听得陆寅抿了一口茶后淡淡问道。

这次不需她心惊胆战去回话,身边自进门起就灭了威风的陆襄不知哪里来的保护欲,替她答道:“大哥一家之主,不怒自威,柳氏自然敬畏大哥。”

陆寅忽嗤笑了一声,抬起眼帘,将手中的茶放下,看了一眼自家三弟,眸色渐渐沉下来。

陆襄攥了攥拳,知大哥知道了昨日之事一定轻饶不了他,但以为令芙这般紧张,也是这般缘故,才想替她解围。

瞧着大哥微沉的面色心想长痛不如短痛,不如一并将昨日之事认个错解释清为好,便鼓足了勇气开口。

“大哥,昨日之事,我——”

“你的事,之后再说。”

陆寅打断弟弟的话,目光掠过这对新婚夫妇,示意女使再端一盏茶来:“给婶母敬茶吧。”

没再继续提方才的疑问。

令芙如蒙大赦,忙从他面前退了几步,接过女使端来的茶,恭恭敬敬给姚夫人敬上。

姚夫人约莫四十左右的模样,面容慈爱,许是丧夫寡居多年的缘故,周身有种礼佛的平和之气。

她笑着接过茶来,安抚侄媳道:“你莫紧张,咱们府上是你大哥当家作主,他长兄如父,自小训导弟弟妹妹又早入朝堂,威严惯了,实则是个面冷心热的好兄长。”

令芙抿唇,余光悄悄探了一眼端坐在上首的陆寅,还未看清他的脸色,却见他也偏头望过来,心里一惊,忙垂下眼睫。

姚夫人又道:“说起来,你大哥亲自去泉州替三郎接亲,怎么,你是第一次见他?”

令芙心如擂鼓,面上却努力维持着新妇该有的娇羞,浅浅点头。

陆寅听了,对姚夫人道:“官家遣我南下,有政务在身,只去柳府上送了聘礼,后便一直快到上京时才得以脱身护送弟妹。”

姚夫人“哦”了一声,拉起令芙的手来,轻拍道:“也是委屈三郎媳妇了,你大哥这般怠慢……来,翠云,把东西拿上来。”

不多时女使便呈上几个妆匣,姚夫人打开,拿出一只通透莹绿的翡翠镯子替她戴上,笑道:“你大哥一早备下了见面礼,贺你与三郎新婚,二婶知你出身富贵之家,奇珍异宝不足为奇,只是心意不能少,便也备了几样礼给你,算是替你去青州赴任的二哥代为恭贺。”

令芙转动了一下手腕,见这碧镯熠熠生光,透润无比,心里微微一惊。

她自然是识货的,这翡翠手镯的成色世之罕见,便是皇宫大内也鲜有这般珍品入贡,陆寅竟将这样的镯子给了她?

姚夫人见陆寅并没有要解释镯子是何来历,便也缄口不提。

只说:“咱们府上人丁不算兴旺,算上宜之拢共也才几口人,只盼着你和三郎成婚后早些有喜信,叫老夫人含饴弄孙才是。”

说起老夫人,令芙才记起堂上并不见她的身影。

早就听闻老夫人偏疼三郎陆襄,和长孙陆寅并不怎么亲近,然此刻却不见她,难道是厌恶她这个由陆寅做主替陆襄娶回来的孙媳到了这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