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3)

陆襄半路跳车离去,实在是令芙没有预料到的事情。

她印象里的陆襄是个喜怒形于色的十八岁少年,无论是他婚前打伤西羌使臣惹上祸端,还是这短短两三日里与她拌嘴时的口无遮拦,都带着三分稚气。

与那天闹上门来的卫濯不同,陆襄没有那么无脑冲动,他始终敬畏兄长,知错会改,有错认罚。

即便对她这个新妇没感情,也会因为世俗约定下的责任流露出些许关照。

她本以为他连婚事都可以因为兄长施压而应下,婚后携新妇来拜见远在南庄的生身母亲这种小事更不在话下,却没料到他竟然以这种方式决然不遵。

原来她对这位夫君的了解也没有那么多。

更令她疑惑不解的是,陆寅对弟弟半路脱逃一事仿佛没有多少意外,更没有恼怒,平静地上马,命人继续往南庄赶路。

令芙不禁愈发好奇,她即将要去拜见的那位婆母,上京城中少有的和离再嫁的前任永安侯夫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

陆府的车马停在了上京城郊的南山脚下,令芙由女使搀下马车时,天色依旧阴云密布,连绵几日的雨却已经停了。

她悄悄打量过陆寅的脸色,窥探不出什么古怪的神色,见他依旧平静而沉稳,正同先前吩咐好提前上山传话的家仆在说话。

不知家仆从山上带来了什么消息,短暂的静默后,陆寅微凝起了眉,周围几个陆家的家丁也目露忧色。

令芙没来得及收起落在他面上的目光,便被忽然转过脸来的陆寅叫住了。

“弟妹,需委屈你了。”

令芙这才得知,来时几辆马车里由陆寅吩咐秦嬷嬷精心准备的东西统统无法带上山了,因为家仆从山上带回的消息是那位夫人不见外人,不许陆府的仆从上山。

今日陆寅来的目的本是叫陆襄夫妇拜见母亲,陆襄拒绝相见,那么能被允许上山的只有她和陆寅了。

令芙倒也没有再畏惧单独和夫兄相处,先前的提心吊胆已在昨晚轻轻放下了,或许陆寅的确猜疑过她,但他不仅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更碍于人伦无法再继续往她身上查下去。

泉州知晓她当初计划的人俱是阿娘留下的亲信之人,她依旧不敢盲目信任任何一个人,保险起见,那几位亲信也被她委托义兄柳慎带回的几封信指派随船分散到了各处。

如果陆寅依旧要查这件事,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上山的路由石阶搭建而成,下过雨的山路泥泞,石阶上也溅上了些污泥,令芙跟在陆寅身后小心翼翼的爬着,绣鞋上仍是免不了沾上零星的泥点。

陆寅虽是科考出身的文官,但他身材高大,步伐轻捷,不一会儿便将她落在了身后。

春夏之交的阴雨天,山林间草木葳蕤,旷寂之中有风拂过,发出哗哗的响声。

她一心盯着脚下,生怕自己陷进泥里,竟没发现陆寅已经停了下来,默默看着她,迟疑片刻,走了下来。

直到头顶覆下一片阴影,她才愕然抬头。

眼前男子肩头落了雨,应当是从宫里赶来的路上淋湿的,令芙犹豫了一下,才将手搭上了陆寅朝她伸过来的右臂。

他没说什么,眉眼冷淡而疏离,在听到她说了一句“多谢兄长”后,也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略微放缓了脚步迁就她的步伐,继续朝山上走去。

直到脚下的石阶步步趋于平缓,抬眼望去,山岚雨雾间露出大片花田,有婢女家僮穿梭其间,令芙还在惊愕于眼前的景象时,陆寅已经撇下她往前面的庄园走去了。

手心被迫从冰冷的衣袖间抽离,才恍然回过神来,忙跟了上去。

她握了握掌心,潮湿一片,不知是紧张之下冒得汗,还是陆寅衣袖上的雨渍。

庄园中有仆从瞧见来人,并没有迎上前来,只放下手中的活计进屋传话。

令芙看清了那人在忙些什么,屋檐下高高低低的架子上摆满了用来喂蚕的桑叶,加之上山这一路所见的青桐、槐木等树木,才想起这位神秘的婆母曾是先帝在位时一位颇有名气的宫廷琴师之女。

蚕丝做弦,桐木做琴身,看来和离后的这位夫人抛下世家贵妇人的荣华富贵隐居于此,过得很是舒心。

当年的永安侯对琴师之女一见钟情,不计较身份门第迎娶进门,又生下三个孩子,怎么看怎么都是一段伉俪情深的佳话。

令芙想不通其中促使他们和离的原因,传言中也只是性情不和这种托辞,正好奇着,便有人过来引他们二人进去。

窗边调试琴弦的妇人一身素衣布裙,虽已四十多岁了,却依旧面容美丽,眉眼与陆寅十分相像。

“母亲。”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陆寅见到母亲后,不似平日里那般从容,语气也带了几分温柔和小心翼翼。

妇人抬眼,也不见喜色,目光落在陆寅身后的令芙身上,疑惑道:“你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