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 2)

这边厢,秦飞霜一时激愤,写出了一篇将《论节妇》驳得体无完肤的《论天性》。搁下笔,面对许海家的期盼的目光,秦飞霜却又说不出话了。

这世道,从来不比谁的道理正确。

秦飞霜只能额外多付许海家的许多工钱,再命织烟送她回去。

或许她可以去求一求父亲,毕竟父亲乃大学士,他若肯声援……

秦飞霜还在思量对策,却没注意,院子里一个还没留头的小丫鬟竟悄悄摸进了那处小书房,顺走了她的手稿。

二门外,承志早已等候多时,接过原稿,二话不说开始誊抄。

不过盏茶工夫就抄写完毕,再由那小丫鬟原样送回。如此,神不知鬼不觉,那篇《论天性》就到了陆璃案头。

一阵风过,吹得灯烛狂魔乱舞,映得陆璃神色阴晴不定。

夜已深了,叶柔儿在旁边看得害怕,忍不住小声提醒道:“表哥,墨汁要滴下来了。”

陆璃这才回神,低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停笔良久,墨汁坠在狼毫笔尖上,眼瞅着就要滴落。

他猛地一甩手,墨汁飞溅而出,全溅在了叶柔儿纯白的衣裙上。

甚至连她脸上、手上都是斑驳的墨迹。

叶柔儿愣住了,双眼立时噙满了泪珠,贝齿咬住下唇,挤出一声委屈的呜咽。

“表哥,对不起,是柔儿、是柔儿不懂事,打断了表哥的文思。”叶柔儿一边说一边偷觑陆璃神色,却见他半点不动容,心里越发害怕。

自打陆璃傍晚时分接到这封信时,情绪就不对劲,看人的眼神透着一股子阴狠,此刻尤甚。

他虽是在誊抄,可每下一笔都似乎要力透纸背,不,是每抄写一个字,他都像是要吃掉那个字,充满了一股要从这世上将这个字抹除的狠劲。

面对这样的陆璃,叶柔儿头一回生出从他身边逃走的想法。

她怕,她怕再待下去就会看见不该看的,甚至被陆璃灭口。

“你在想什么?”陆璃突然开口道。

“啊!”叶柔儿吓得把手中墨条都扔掉了。

墨汁溅起来,陆璃飞快起身,整个人扑到桌案上,把信纸遮了个严实。

叶柔儿瞪大了眼,知道自己惹了祸,眼泪都吓没了,竟然扑通跪下来,抱着陆璃的腿求饶道:“表哥、表哥,饶了我,我不是故意的,我……”

“嘘。”陆璃却忽然俯下身,用一种极尽温柔的语气道,“傻瓜,你怕什么?我怎么会伤害你呢?不过一张纸罢了。我都誊抄完啦!乖,你可真聪明呀,比我聪明多了呢!”

叶柔儿闻言。才要摇头,只听陆璃又道:“你每天又要熬药,又要管家,还得照顾我,根本没时间看书,怎么却还是这么厉害呢?哦,是天赋异禀。”

陆璃说着,神色陡然转冷,“我呀,真是讨厌你们这些天生就比别人强的人。凭什么我苦心孤诣、呕心沥血十几年,还比不上你随随便便读个几年书?凭什么我就写不出这灵气四溢,一看就能名扬天下的文章?凭什么你……”

陆璃说着,冰凉的双手缓缓缠上了叶柔儿细长的颈项。

他趴在她身上,用仿佛欣赏白瓷一般的动作不停摩挲她的咽喉。

叶柔儿吓得忘记了呼吸。

“秦飞霜,你——”

“表哥,我是柔儿,叶柔儿——”

“嘘嘘嘘。不要说话,不要说话。”

……

叶柔儿只能无声流泪。

翌日天明,叶柔儿衣冠整齐离开陆璃的书房,回屋后却痛哭整日。

下人都疯传二爷和叶姑娘有了首尾。

只有服侍叶柔儿的丫鬟无意看见她衣领下大片青紫指印,差点吓丢了魂。

就在楚王府下人们还在谣传陆璃与叶柔儿的风流趣闻时,京城里一篇指名道姓驳斥秦子昂《论节妇》的文章《论天性》,忽然风靡,大行其道,拥趸无数。

就连近日被腐儒逼得出不得衙门的户部尚书崔公勉都亲口赞好,巴巴跑到秦子昂面前,句句质问,通篇背诵。

女娲造人尚不分贵贱,何由得知夫为妻天?勾践连环计智灭灭吴夫差古来为美谈,怎么没人说勾践之策无节失操?竟言忠臣不侍二主,武周灭商多少豪杰共襄盛举,春秋战国至圣先师周游列国国国求仕……

连珠炮似的诘问,直问得秦子昂哑口无言,老脸通红。

更绝的是,崔公勉背诵完后,仰天长叹道:“老天不公,似你秦子昂这等茅坑里的臭石头却有陆璃陆博才那等惊才绝艳、仁心仁术的乘龙快婿,陆博才实在可怜可惜可叹!”

秦子昂当场被气晕过去,还是都察院派人给送回了府。

一时间,陆璃名声响彻六部。许多官员慕名而来,拜读他的大作,看罢皆赞性灵通达,可成传世之作,甚至纷纷猜测今年殿试状元名分已定。

燕园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