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的正好，恰好碰上了城中赶集的热闹时候，行人如织，叫卖声不绝于耳。

路边小摊上贩卖的面具虽然做工不算精致，但胜在颜色鲜丽，用色大胆，乍一看有一种诡异的惊艳感。

敖寸心抬手拿起挂在架子最上边的一个白龙面具，通体白色的面具上被朱砂在眼下勾勒了几笔，像是古老祭祀用的古怪符文，又似空洞的眼眶里流下的斑驳血泪，只是寥寥几笔，就为这个原本有些寡淡的面具增添了不少故事感。

弯曲的如同深海珊瑚的龙角从顶上生长开来，朱砂勾连，在龙角上拼凑出细碎的纹路，好似从龙角碎裂的缝隙里渗出的血液，诡谲，艳丽，牢牢的吸引着敖寸心的眼球，让她无法移开眼睛。

“真好看呐。”

敖寸心的指尖摩挲的面具眼下的红纹喃喃道。

她戴上面具抬头去望隐于太阳光彩之下的月亮，亮闪闪的阳光落在她的眼睛里，有点烫，她的龙角好似也显现出来同面具的角长在了一起。

杨戬挡在她身前，墨扇遮住了金乌的光芒，她看着杨戬，仿佛听到了龙角碎裂的声音。

她注视着他因背光而模糊的轮廓，眼里有着沸腾的爱意，恨意在其中翻滚，然后一同迅速冷却，化为虚无。

“你真讨厌。”

她说。

声音轻又低，近似呢喃。

“什么？”

杨戬看不到她的表情，未能听清的低语带着凉意从他耳边倏忽而过，让他莫名觉得刺耳。

取下面具的敖寸心言笑晏晏的找小贩结账，声音轻快，同方才判若两人，仿若先前的低语，不过是他庸人自扰的错觉。

“那边有杂耍，去看吗？”

杨戬抢先付过钱，见前方有杂耍表演，里三圈外三圈的围了不少人，很是热闹。

敖寸心垫了垫脚，除了人的后脑勺和间隙里飞上半空的火球再看不到其他，颇为遗憾的摇了摇头：“算了，人太多。”

“看看吧，我带你去能看到的地方。”

隔着衣袖拉着敖寸心的手腕，杨戬带着她走向不远处的茶楼，上了二楼的露台。

露台不算拥挤，但人也不少，大多都趴在栏杆边眺望下面的杂耍，杨戬带着她如同游鱼穿梭其中，不消片刻还真就让他寻到了一个还算不错的观看点。

“好！”

在周围热烈的氛围里，敖寸心也随着众人鼓掌欢呼，笑容明媚张扬，就连风缭乱了她的头发，她都无暇顾及。

杨戬扶在栏杆上的手微微抬起最终又放下，他总是这样，理性，克制，似不起波澜，平静如镜的水面。

他很久很久都没见过敖寸心这么开心的样子了，婚后的猜疑与争吵贯穿了他们整个的婚姻生涯，真正称得上开心能让敖寸心展颜的日子屈指可数。

他学着敖寸心那样笑起来，学着她鼓掌欢呼，他们肩挨着肩，如出一辙的笑容里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

他们在这座繁华的小城里一连逗留了小半个月，期间杨戬时有离开，经常深夜才踏月归来，敖寸心现在并不想沾染与杨戬有关的事情，因此也就装聋作哑，权当不知。

这日杨戬清早就匆匆离开，敖寸心一个人坐在屋檐下，昨晚刚下过一场夜雨，屋顶还残留着雨水，顺着倾斜的瓦片，滴答滴答的滑下来。

他们租住的这个小院清新雅致，屋主爱花，就连围着院子的一圈栅栏上都爬满了紫色的牵牛花。

这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小院。

她想自己的小院了。

“笃—笃”

外面传来敲门声。

“谁呀？”

敖寸心疑惑的站起身，走到木门前拉起门栓。

只见门外站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猫儿眼，脸上还带着尚未褪去的婴儿肥，像花骨朵一般的柔美，含羞带怯的望着敖寸心的样子跟小猫崽似的，叫人心生怜爱。

“姑娘有何贵干？”

敖寸心特意将语气放得又柔又缓，生怕惊着面前的小姑娘。

“姐姐，我想问问你有没有见过这个女子？”

少女说的很慢，短短一句话就停顿了数次，看得出来她不怎么擅长与人打交道，同生人说话容易紧张。

她一点点小心的展开怀里的卷轴，上面画着一个和她有六七分相似的女子，但更年长一些，年约双十，五官也更为精致，气质沉静，拈花而笑。

敖寸心看了画，仔细回想了一番，确认没有见过画上的女子。

“抱歉，我没有见过她。”

“麻烦你再仔细看看，真的没有见过她吗？”

她着急的满是祈求的看着敖寸心的眼睛，可能是过于急切，她这次说得很流畅。

尽管敖寸心有些不忍心，但她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抱歉。”

少女失落的收起卷轴放进长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