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春雪静静喝茶，耐性极佳。

她主要是想确认一下，半山居士是不是陆锦堂。

过了两盏茶的功夫，老者引着一个青衣文人进了门。

掌柜立即站起来，迎了上去。

叶春雪看见来人，心里一阵失望。

青衣文人四十来岁年纪，面白无须，气质温润儒雅，他一身布衣，腰挂长剑，颇有种文人风流之气。

这人便是半山居士？

她仔细打量半晌，却觉得他和陆锦堂有几分相像，却又似乎有几分不同。

就好像变普通变平和，老了二十多岁的陆锦堂，微微佝偻着身子，饱经了岁月的沧桑，温润如玉。

而陆锦堂本人，再怎么表现的谦逊，整个人还是如同匣中的宝剑，藏鞘里的钢刀。

半山居士似乎注意到了叶春雪打量的目光，冲她微微颔首致意，笑容温柔谦逊。

掌柜立刻介绍起来：“先生，这位姑娘就是叶姑娘，她一眼就看出那幅《洞庭纳秋图》是赝品，您看……”

“哦？叶姑娘对书画竟然研究的如此之深？”半山居士诧异。

心里虽然失望，但叶春雪面上还是礼貌周到，拱手行礼道：“略通一二，还望居士赐教。”

“姑娘太谦虚了，既然姑娘想欣赏在下的字画，在下乐于献丑。”半山居士笑着说完，便吩咐店里的伙计去取纸笔。

那笑容令叶春雪心中更加疑惑，不知道半山居士是不是陆锦堂，她看着对方那温和又谦虚的笑容，觉得他与陆锦堂不同之处恰恰就在于这一点。

初识陆锦堂的人，虽然也会觉得他温逊有礼，但在他的温和之下，总有一股锐气在身上，时时刻刻都让人感觉到他的锐利和决然。

而半山居士则完全不同，他的温柔和谦逊像是有一种魔力，让人不由自主地放下心防。

半山居士拿来纸笔，便开始不急不缓地画起来。

叶春雪静静地等着，半山居士果然是高手，即使这样当场作画也毫不怯场，看着画中渐渐显现的山水，叶春雪不禁叹服：这个半山居士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出身名门望族，叶春雪虽然不擅长笔墨丹青，眼光却是一等一的好，她深知书画的价值不仅在于世人如何看待，更在于如何理解。

抱着试探的心里，她主动与半山居士交流起自己的想法，半山居士似乎也对她的话很感兴趣。两人一拍即合，讨论起书画、诗词、金石等等，一直聊到了妙品居要打烊。

通过交谈，叶春雪发现自己对书画的理解更深了一层，她意识到，在各国战乱不断的纷起，割据合并，撕裂聚合的往复中，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始终扮演着传承和发展的重要角色，难怪会被认为是君子必修。

半山居士在书画中承载着情感、思想、意境，都轻轻拨动着叶春雪的心弦。

叶春雪越听越沉醉其中。

半山居士收起笔墨，对她微微一笑道：“今天真是痛快！”

叶春雪回过神来，忙拱手道谢：“居士大才，受教了。”

“哪里哪里，在下也只能算痴迷于此，痴长你些年岁罢了，倒是叶姑娘，虽然自称不擅书画，可看你对此中的了解，可谓名士风流啊。”半山居士笑眯眯的，仿佛很开心，但是他的目光落在叶春雪脖颈处露出的玉坠，却隐隐透出欣然之意。

叶春雪脸色微变。

虽然半山居士的年纪看着比她父亲都要大几岁了，但一个男子这样盯着女子的形貌，无论如何不能称之为君子。

她心念电转间，已经恢复淡定，浅浅一笑：“居士谬赞了，晚辈只是偶尔喜欢翻阅一些古籍而已，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哪里的话。”半山居士哈哈一笑，一语双关道，“姑娘言重了，在下只是欣赏，没有别的意思。”

“居士说笑了。”叶春雪道。

两人客套几句后，叶春雪告辞离去。

半山居士仍然站在原地，凝视着她纤细窈窕的背影。

片刻后，他忽然低声问道：“掌柜的，刚才那位姑娘，叫什么？”

“姑娘家的闺名怎么会告诉外人知道，小的只知道她姓叶，是叶太史令家的嫡长女。”掌柜连忙应道。

“姓叶？”半山居士若有所思，随后笑道，“叶家的女儿养得不俗。”

“居士说的是。”掌柜赔着笑说道。

“好啦，太晚了，在下也告辞了。”半山居士挥挥手道。

……

从妙品居走出来，叶春雪一直皱着眉头。

她的脑海里反反复复都在回忆着半山居士看向她时候的眼睛。

半山居士的眼眸里蕴含着无尽情感，让她心悸。

那种眼神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而且那种熟悉感，让叶春雪感到惊惧。

她想起有天早晨，陆锦堂给自己送了盆芙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