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三十号那天，落了一整夜的雨。

坐在低矮的平房的木门窗边，只觉得耳边的雨滴声要比在楼房中听得真切很多。窗上笼着一层薄薄的水雾，把山和树隔到更远的地方去了，于是眼前唯余一片辽阔的空茫。

心里担心着第二天的农作，木芷萱不甚安稳的睡去。

谁料到再醒来是一米阳光晃在脸上，身边已经没有了人。木芷萱赶紧从炕上爬起来，匆忙套好衣服，推门。

是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气。

眺望远山霁青如黛，近看坎墙下的小花，颤巍巍的抖落着自己的娇黄......

幸好都还没走，要不然自己可找不着是哪片地。

木芷萱赶紧从院里的深井中打了一盆水上来，边洗漱边含糊不清的问着其他人：

“怎么不招呼我啊？你们要是走了我自己不认得去地里的路啊！”

“慢点慢点，不着急。本就没想着带你。”姥姥姥爷在一边给拍着后背，怕她呛到水。

“是啊，你一个小孩儿，能有多大力气！留着好好看家写作业，收割的事儿有我们大人呢！”石女士的亲嫂子、她的亲舅妈也看着她一脸不赞同，跟着帮腔。

木芷萱一下子被对立了，可怜巴巴的看向在场的最后一个人——一直没说话的石女士。

石女士接受到了她的信号，也坚定的和她站到了一起。

“能不能干也出一份力气，咱们就这么几个人儿，活儿可不轻！再说了，让她亲身体验一下农民伯伯在田里劳作的不容易，也好更懂得读书的重要！”

石女士就是会说，把事情立到教育的层面上，其他人都觉得有道理，也就默认了。

木芷萱笑嘻嘻的去挑了一把镰刀扛在肩头，跟在最后走出了院子。

老天爷真是给面子，时值国庆盛日，连绵不休的雨说停就停了，给了全国人民一个庆贺佳节的好天气。

啊呸，明明是红色的光辉，是党和国家的福祉！

而对于春播秋收的农民来说，这一场雨过的天凉，正是收割的好日子。

......

不过尽管如此，一家老的老小的小，虚的虚弱的弱，这场盛大的收割还是一场硬仗。凉快的天气只能让人少受点毒辣日头的苦楚罢了，该出的力气一点也不会少。

木芷萱在姥姥微弯的腿、姥姥微驼的背、还有舅妈微俯的腰上一一凝视了很久......

上辈子这场秋割后大家都伤筋动骨了一场。这回，能改变吗？

......

想象中，自己刷刷刷割完一列一列的玉蜀黍、咔咔咔掰完一堆一堆的玉米果实的场景显然是痴心妄想，才干了不到一个小时，木芷萱就感觉脚下站都站不住，腰酸的要死，手也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抬头向家人们看去，她眼中酸涩。

一个个累得通红的脸，斗大的汗珠像下雨一般的往下落......

但他们只是沉默的盯着自己手中的活，手下没有慢下丝毫。

是太阳又烈起来了吧？不然自己的眼睛怎么火辣辣的酸痛？

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再去想什么，

她也重新低下了头。

......

连续劳作了四五个小时之后，太阳终于照到了天的中央，一家人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吃饭了。

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一进屋，木芷萱直直倒在了炕上。不出意外的后背磕到冰硬，一阵更大的酸痛蔓延全身。

木芷萱：真是累傻了，拿血肉之躯撞硬板，不疼才怪！

龇牙咧嘴的模样惹来后进来的姥姥姥爷的大笑。

“我妈妈和我舅妈呢？”

“你舅妈去厨房做饭了，你妈妈说是去帮她了，我就说让她别去别去，让孙静一个人做就行。就一顿饭，还得几个人做？”姥爷的老毛病，没两句就挑别人理，絮絮叨叨的。姥姥在一边白了他一眼。

“你这个老头儿怎么回事儿，跟你说多少回了，怎么没个长进？你闺女是亲的，儿媳妇就是外人啊？啥事儿都孙静去做，你这心眼忒偏了！”

眼瞅着姥爷不服气要反驳几句，两个老两口儿又要呛呛上，木芷萱赶紧张口表明立场。

“我姥姥说的对，你这偏心眼可是不对的。都累着呢，多一个人帮着做饭也能轻松点，咱们吃上饭也更快点嘛！”

二对一，姥爷见状不吱声了，只不过看起来还是不太服气。

“你俩别吵吵了奥，我也去看看有没有啥能帮忙的。”

木芷萱起身去了厨房。

正赶上石女士往屋里端碗筷，她接了过来。

......

吃饭时姥爷吹胡子瞪眼睛的哼哼着饭太硬菜太咸，被姥姥瞪一眼睛才作罢。舅妈显然沉默下去，石女士打着圆场，木芷萱也跟着转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