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名

明天就要去报名了。余意还是决定留在一中复读。毕竟是熟悉的地方，也不需要适应什么了。

到了报名那天，她实在不想去。反正是报名，爸妈去报名就是了。

于是她就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半睡半醒。电话铃声大作。妈妈说，一定要本人到场，催她快去，语气着急得仿佛火烧眉毛。无奈，她头没梳脸没洗下楼骑上电动车就往一中去了。

路上，依旧是熟悉的风景。依旧要经过大桥。江水滚滚流，人生慢慢走。余意在心里问自己，我的人生还能慢慢走吗？还来得及吗？

烦扰的思绪占据了余意的心，不知不觉她已经到了一中的校门。令她惊讶的是，一中门口人非常多，车甚至都停满了。她只能把车得老远，小跑过去。她在心里暗想，原来有这么多天涯沦落人啊。她才到校门口，余妈就老远地迎过来。余意在门口张望了半天，发现并没有多少学生，大多是父母在报名。她问余妈，你不是说要本人来吗？余妈支支吾吾，旁边的小姨叽叽喳喳地扯东扯西，恨不得所有人都过来看她们。余意受不了了，径自走在前面。到了大厅，一堆父母在互相讨论，孩子为啥来复读啊，谁谁家孩子考上了什么大学…余意听得烦躁，找了个凳子，蹲着填报名单子。还要填高考每科都具体成绩，才过去这么一两个月，可是余意竟然想不起具体的分数了，难道人有自我保护机制，自动把悲伤的回忆划走了。余意还在费劲地回忆高考分数，余妈嘴巴不停和别的家长聊着，手里也不停，已经把手机上高考成绩的截图塞到她面前。她低下头来填成绩，余妈在一旁和另一个妈妈聊得火热。一下子说高考，一下子又问暑假干了什么。余意听得头晕脑胀，四处打量。窗外的阳光很好，透过纱窗洒下一片光。余意想，如果已经如果高考没有发生那么多事，自己能冷静一点，正常发挥，是不是就不会在这里，是不是就能去肆意地享受那片阳光呢？过了好一会余意把目光从窗外收回，在大厅内漫无目的地打量，一个熟悉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余意立刻用手肘杵了杵妈妈，“那不是张文平吗？”妈妈顺着看过去，但是张文平的背影已经消失在门口，妈妈一边张望一边说：“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来复读。”余意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

等余妈进去缴费时，余意在外面坐着等。这时，张文平刚好出来，两人迎面遇上。张文平和余意做过一阵子同桌，他成绩很好，平常都是六百多分左右。“你咋也来了？”余意苦笑。“唉，别提了，这次就比一本线高了几分，志愿还没报好，滑档到酒店管理了。”余意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哎呀没事，你就是没发挥好，今年好好发挥绝对当状元！”张文平也开始笑，“太夸张了，正常发挥就不错了。”两人闲谈了一会，直到张文平妈妈交完费出来。他妈妈很瘦小，手里攥着缴费单，提着超市的布袋子，袋子露出一些菜叶和纸张单子的边角。张文平和他妈妈长得很像。他妈妈眼睛不大，被皱成一团的眉毛压着眼睛，好像被生活压住了，眉毛总也展不平，眼角向下耷拉着。头顶的发白了不少，微微驼背，显得更加瘦弱。余意赶紧打招呼：“阿姨好。”张文平妈妈答应着，一边对着张文平用方言说着什么，再给余意打了个招呼，就先离开了。余意看着他们的背影，他妈妈的个头只到张文平肩膀处。余意想起张文平说，她妈妈支持他复读，他打算明年还是报省内，离家近点……

余意回到家，余爸让她把手机上交，给了她一个只能打电话的老年机。还有几天就要上学了，余意无奈地接过老年机。虽然说上交手机，换成这个老年机也是自己要求的，但是忽然没了手机的感觉真的不好受。余意发呆地往窗外看，有一种忽然和娱乐世界隔绝，只剩外面那棵树还陪着她。正在她发呆之际，余妈忽然叫她，说林雨汐打电话找她。她刚接，“喂”了一声，那边就传来抽泣声。“怎么了？”余意着急问。“我妈想让我复读，我爸让我就去读那个大学。”林雨汐哭着说。余意思考片刻，很认真地和她说：“你想啊，民办本科本来学费就高，读下来未必能学到什么，而且你那个学校明年还要降级，你这去读了就从本科变专科了，不划算啊。”林雨汐又抽抽搭搭地说：“我妈想让我复读一年去铁路…”“我觉得你确实可以复读，我说这话不是因为我要复读啊，就是假设明年你考得一般就去铁路呗，反正咱们爸妈都在铁路，如果考得好上了一本就去一本啊，怎么都比现在好，再说，还有我陪着你呢，咱俩可以在一个班。”余意又说，“别哭了，别难过，你还有我呢。”林雨汐不再哭泣，哑着声音说：“那我想想吧。”“对对，你好好想想，这个还是看你自己，我只是给个建议，你也和你爸妈好好商量商量。”余意回。又安慰了她好一会，终于把她逗笑了，才挂断电话。

余意把手机还给妈妈。继续坐在房间发呆。她很爱看窗外，仿佛窗户就是一个口子，一扇门，连着窗内的禁锢与窗外的自由。今天阳光特别好，如果一辈子都能沐浴在这种阳光里就好了。如果一辈子都有人陪着就好了。她看着阳光里飞舞的粉尘，她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可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