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说(1 / 2)

在秦昭眼里,安和公主颇有特异之处。

只不过这个“特异”一开始并非纯粹赞美。他擅长用一些褒贬莫名的话来夸她,含含糊糊的言辞里带着些许调侃和半真半假的奉迎。

他给安和举荐了一个剑器师傅,师傅没怎么指点技巧,只说让她先练练力量,每天挥剑二百。

“累的话,一百也可以,再想学剑招也好学。”

累不累的……

她当初学习写字的时候,书法师傅说,若是要把字写好,那一天要练一百个,或者写足一个时辰。但她只是说说而已,并未指望后宫这些公主中能诞生一个女子书法家。然而安和做到了,师傅过了一年多,无意中再次提起此事,惊讶的发现四公主这个“呆子”竟然是个实诚人,只有她老老实实按照要求每天写一百个。

然而她大抵确实不聪慧,虽然认认真真做了一年,那字也并未见得比其他公主优秀到哪里。

安和脑子里没有“好累”“好麻烦”这个概念,只晓得需要这么做,便这么做了。不过她在这些事时,也没有期待感和成就感,因为结果如何她并不关心。她只是不像别人一样,有想法,会耍滑,所以沉默的服从,规训着执行。

但她用这样的心态去练剑却收获颇丰,因为不觉得疲惫,自然不会倦怠,因为不急于求成,自然心平气和,最后的成效竟然很不错。

公主很爱惜自己的身体,人这一生究其本源,所锻炼不过两个能力,认识自己,控制自己,认清世界,适应世界。

渐渐地,她有了自己的感悟。我们的每一次锻炼都在加深对身体的了解,每一寸力气的使用和培养都是在加强对身体的控制。我们的身体,每一片肌肉,每一段筋脉,每一分骨血,都那么努力的支撑着我们,只是我们往往想要的太多了,反而忘了它,一次次的盲目的伤害它,透支它……

秦昭听了沉默良久,继而击节称赏:公主有慧根。

在秦昭与公主为期不长的夫妻生活里,公主不仅有惊人之语,还会有惊人之举。

东盛国内的主和派设计过一场火灾,那是专门针对秦昭的谋害。

栖身的酒楼失火时,安和瑟瑟躲在浴桶里,秦昭破门而入,长臂夹住他,从三楼一跃而下,耳畔风声呼呼,天旋地转,她紧紧抱着秦昭,好似溺水的人抱着浮木,火光下男人的侧脸分外清俊。

噗的一声,她落在雪堆里,破碎的栏杆火焰紧接着如流星般坠落下来,没有消融的积雪堆把她埋了半边。

她被秦昭保护的很好,没有受伤,却觉得周身都在微微刺痛,这刺痛让她坐卧不安,恨不得原地滚上几圈。

火场里,火焰,高楼,甚至长剑都让她异样的兴奋。

“我喜欢从楼上飞下来。”她说

“再来一次。”

秦昭:……看看这火情,祝融狂怒,看看这楼阁,手可摘星,看看这冰雪,滑不溜手,看看这时令,天寒地冻。这次救您,是臣夫的职责,但您若还想再来

秦昭伸手:那得另外算钱。

安和没钱。

她虽然有很多珠宝器皿,但是皇帝赏赐内务府登记造册,都是只有使用权没有领属权。田产宅邸倒有,但离京匆忙没来得及变现。

于是秦昭不依,他把自己的胳膊腿儿看得分外珍重,绝不肯轻易动一动。

安和的思维和行事风格都有种一根筋的执着。

因为不少人马被烧伤,队伍修养了足足一个月,这一个月安和时不时就会去找秦昭,询问他到底如何才能从楼上飞下来。

“你得有足够好的身体控制能力和足够强大的下肢力量。”

下肢力量?安和低头看自己的腿,她总是很安静的在屋子里坐着,所以拥有一双纤细的小腿和精巧的脚踝,嬷嬷还夸过她的腿和脚长得很漂亮,将来会很讨男人喜欢。

秦昭淡声道:“至少每天走个十里地吧。”

于是人群里混入了一个公主。

一开始宫女侍卫都很不适应,聊天偷吃不敢了,时刻保持毕恭毕敬的态度,连走路都得昂首挺胸。他们原本以为公主是一时兴起,马车坐累了,下来松散松散,谁料一连三天都是如此,公主竟然摆出了一副要跟他们一起走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渐渐地,大家也不装了,聊天喝酒唱戏说古吃零嘴无所不来,见公主不抗拒,甚至还拉她一起。安和和光同尘的速度让人诧异,行走与坐车相比,消耗太多能量,她很快开始跟大家一起嚼食肉干,花生米,喝酒水取暖。

她如同一个刚出笼的小兽,对这世界上的一切充满好奇,是以竟未觉得辛苦,也不觉得自己的行事不够“高贵”。

公主已经步行半个月了,秦昭算算日子原本冷肃的面孔变得深沉,就当锻炼身体吧,他想,多走走路比整日困在马车上有好处,适当的活动可以让头脑更加敏锐,思维都会变得清晰些,嗯,饭量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