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坏的时间碰到最差的人。

哈哈，南柯想自嘲一笑，但她笑不出来，因为不仅是面部肌肉，她的腿，乃至全身都已经被他的目光攫住了。

不开玩笑地说，在看见伏黑甚尔的那一瞬间，她产生了幻觉，仿佛卖火柴的小女孩看到了她在天国的奶奶，整个身体如同烟花一般在冬日的天空绽放。

她的计划被伏黑甚尔发现了？不，这才哪到哪，没人会知道她的计划的。但这可是伏黑甚尔，没有责任心的人渣父亲伏黑甚尔，他会这么好心去拯救一个失足少女吗？

南柯自上至下扫了一眼，她绝对不可能错认，这个在日本穿老北京布鞋的男人，嘴角一道疤远远看去看起来像是在笑的男人，就是伏黑甚尔。

那抱着遗书被伏黑甚尔吊在摩天大厦顶部用皮带抽打，脆如纸片儿的身体青一块紫一块的场景就这样如同佛生莲花一般在南柯的脑内层叠播放，汇聚成一幅幅被长剑、短刀、薙枪等咒具花式刺穿心脏和脑袋的血色画面。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让伏黑甚尔在此时此刻找上她……

她毫无血色的薄唇颤动着，想要说点什么、做些什么。因为她觉得自己还是有几率能溜走的，毕竟自己在他眼中只是一个和伏黑惠长得很像的陌生少女，伏黑甚尔说不定都不记得自己儿子的长相了，他顶多扯着嘴角恶劣地冒犯她，像在饭店里被撞倒的拉面男一样。

还是有可能溜走的，如果伏黑甚尔的目光不像现在这样，这样兴奋、炽热地锁定她的话。

不怕恶棍啐唾沫，就怕恶棍献殷勤。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来！即！我！谋！

上古智慧俗语一闪而过，南柯慌地直咽口水，听天由命，随机应变吧，如果伏黑甚尔想追，她跑走的概率为0，不是0.1%，是数学意义上最完美的0。

这边正打算牵南柯小手的中年上班族也吓坏了，看着宽肩窄腰、黑短袖下爆出肌肉、双臂血管凸起的黑发男人一副索命的混混样子朝这边越走越近，胁迫性的低沉声音在耳膜里轰轰乱响，中年上班族骇然心悸，连忙后退几步，将双手举到胸前以示清白。

“快点滚。”伏黑甚尔从齿缝里挤出一句，他看着这个中年男人就不顺眼，一股无名恼火抑而不发。

“失，失礼了！非常抱歉！”

中年上班族如蒙大赦，抱着公文包撒丫子跑了。

南柯瞧那上班族顺利脱身的样子，也想跟着“滚”，但她“滚”不了了。

此时伏黑甚尔高大的身影，矫健强壮的身躯靠近，如同一道墙，连日落洒在她身上的晚霞也被遮蔽掩没成了阴影。

“啊……你好。”

南柯语气干巴巴的，比见到五条悟那次还要干巴巴。

“……”

那个跨步挡住道路的黑发男人沉默地低头盯着她，一瞬不眨，像牧羊犬盯着自己的羊群。

伏黑甚尔今天一天都没有遇到什么令他吃惊的事，不过是处理了跟他对着干、抢活的咒术师，将其全身上下洗劫一空，然后冒领悬赏。

毕竟不是每天都有杀咒术师的活儿找上他来的，所以就算与人抢食再难看他也毫不在乎地去做，天与咒缚的□□，有这样的□□，就得派上应当的用场。

叫“他们”知道知道，因傲慢而丢下的究竟是怎么样的一颗弃子。

他黯然失色的视线盯着城市的天际线发呆，人潮涌流中每张脸都千篇一律，数量像老鼠一样多。东京繁华无比，带给他的却只有失望、无趣。他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人，以轻蔑的态度对待周围的一切，也同样轻蔑自己。

刀子尝到血味久了，身上气息的变化就容易暴露形迹。伏黑甚尔习惯淋浴后将全身都洗得清清爽爽的，再到城市边缘的街道上散散步，认识一些女人，发泄一番。

直到刚才，他无意瞟见远处一辆卡车顶上爬下来个熟悉的身形的少女，不禁停下了脚步。

“怎么回事，怎么那么像顺……文？”

伏黑甚尔通常对路边大大小小的事都不屑一顾，但此刻他眯起了眼睛。由于视力很好，即使离着百米远，他连女子身上的痣都看得清。

等一下，那个女孩子……

伏黑甚尔感觉到不对，他一点一点确认着，视线紧随着女孩的运动而移动，那条白色裙子跟他的妻子禅院顺文下葬那天穿的一模一样。样式是他亲自选的，裙摆要是能转起来的话会像百合花一样，又美丽又纯洁。

那个是顺文吧。

眼睛的颜色也像，顺文的话就经常会做出类似爬卡车那种事，笑起来的样子也像。

是。就是顺文啊！

伏黑甚尔的瞳孔紧缩，全身的肌肉都因为紧绷过度而发抖，一旁警惕怀疑着，一旁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朝那个方向走。

南柯掀起门帘进了公共洗手间，丝毫不知道百米远一个男人正在无声无息地观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