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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半月二十四岁的第一天。

清晨。

王娴娴还在睡梦中。

姜半月在几户平房公用的厨房里,将昨天多煮出来的四两面条,配上鸡蛋、青椒和豆豉翻炒,作为她和王娴娴今天的午饭。

回到家中,她洗去一身油烟。

至今,这一片平房大多用的还是公厕,但王娴娴早在十几年前就赤巨资在家中修建了厕所,安装了抽水马桶和淋浴,就是为了不让女儿受公厕的罪。

今年又是个酷暑,早上八点半,烈日炎炎。

容市也曾是一座热门的二线城市,如今几乎要掉到三线城市的行列,多少归咎于城市建设的失败。

就说福临路这个十字路口,新建的高楼大厦,夹着九十度角的大鑫建设家属区——一片横七竖八的筒子楼,和私搭乱建的平房,包围着一个菜市场——俯瞰的话,新旧城的冲突就像一个奶油蛋糕被切去了四分之一,补上一块巧克力蛋糕。

斜穿过这个十字路口,姜半月来到“维康厚姆”所处的新城。

一排门脸房为了街容街貌,统一使用红底白字的招牌,远不如旧城的五彩缤纷。

“维康厚姆”左边是个女装店,玻璃门上一张“清仓,最后三天”的黄纸贴了一年多,早就褪色了,这次,真的走到了尽头。

右边是个小吃店,平均三个月易主一次。

姜半月每天到公司的第一件事,是给两盆发财树浇水。

迷信,谈不上。

讨个好彩头。

比她早到一步的马经理丧气地摆摆手:“别整那没用的了。”

两年来,铁打的营盘和姜半月,流水的兵,连经理都换到第三任了。早上,老板的秘书罗方正致电马经理,说十点开会。马经理有预感,这是最后一次开会了。

姜半月没有撂下喷壶,抱在怀里,用圆润的指甲抠着翘了边的镭射商标,忍了忍,还是心有不甘:“也许是黎明前的黑暗。”

平日里,姜半月话不多。

马经理识破:“小姜,你别一棵树上吊死了。”

九点上班,过了九点半,人陆陆续续到齐,泡茶的泡茶,剪指甲的剪指甲,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十点整,罗方正来了。

果然,他带来了坏消息,比破产好一点点。

裁员。

罗方正念了一串名字,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算下来……“维康厚姆”只留姜半月一人。

喷壶还抱在姜半月的怀里。

镭射商标被她抠了下来。她一看,上面是“好运”二字。枉她天天给发财树浇水,今天才知道是好运牌喷壶。

她昨天许下的生日愿望——保住饭碗,又一次实现了。

马经理作为代表:“罗秘书,按劳动合同……”

罗方正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沓信封:“按劳动合同和国家相关规定,这是老板给大家的经济补偿,多出来的,是老板感谢大家这段时间的同舟共济。”

说着,他将信封一一发放。

姜半月站在最边上,目光跟着信封走,随大流地伸了手。

眼看罗方正两手空空了,她掩饰地捋了一把麻花辫。都怪信封太厚了,让她鬼迷心窍了。有人用沾了唾沫的手指伸进信封,粗略点了点,脱口而出:“这么多!”

罗方正将姜半月叫到一旁:“会开车吗?”

“会。”

罗方正递上一把车钥匙:“救急。”

他说他中午要去机场接人的,但临时有十万火急的事,接人的工作只能拜托她了。

直到罗方正将一辆白色埃尔法留给姜半月,自己钻上出租车离开,姜半月还不知道她要去接什么人,是客户,还是合作伙伴?

她给罗方正发了微信:「对方怎么称呼?」

罗方正在通电话,迟迟没顾上回复。

同事们……不,前同事们将少得可怜的工作交接给姜半月,就去吃散伙饭了。老板再仁至义尽,信封再厚,也是一锤子买卖。众人举杯时振振有词,说好听了,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说不好听了,就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也曾人多嘴杂的公司,剩下姜半月一人。

偶尔有几个业主打来电话,都是说租售的价格还可以往下降一降。

还有一个业主劈头盖脸训斥姜半月废物,又放下身段说急用钱,恳请姜半月多多费心。

大环境不好,谁都难。

十二点,姜半月在玻璃门上贴上一张“有事请拨打……”的纸条,上锁,开着罗方正留给她的白色埃尔法,驶向了机场。

车速,比推着快不了多少。

她大一拿的驾照,至今六年,但上路的机会少之又少。

每一个被她堵在后方不得不变道的司机,都对她投来不满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