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有些存在，命中注定纠缠不清】

须弥的雨林热闷潮湿、空气里饱含水分，逢上阴雨天更加糟糕，好像有一块湿透黏连的布，紧紧贴在皮肤上。

沿宽敞的木质楼梯拾阶而下的是一名年轻的学者，与旁人的打扮没什么不同，微弱的灯火映在他苍白瘦削的侧脸上，漏下暧昧不明的阴影。

学者看见了她。

他目光的尽头是一位年轻女性，她正靠着书架，手托着一本装帧古旧的厚字典。或许过了太久，书页已经泛黄发脆了，所以动作才那样小心。

司空见惯的脸。

学者甚至无聊地回忆了一下她脸上雀斑的位置。

倚靠在那里的女学者，仿佛天生为了那个位置而生。按部就班，循环着一切，就像世上的大多数人。

可以预估，可以观测。

学者对这一类“人”抱有陌生人般的默契，那像咖啡厅里的侍者见到熟客后，默然地将客人领向某个座位的默契。

但是今天不同。

就好像画上的人突然活过来一样，一瞬间生动起来。

阳光透玻璃花窗碎成极细小的粉尘，在空气中坠落，蓬勃地闪光，仿佛又因为她抬起的手瞬间凝滞了。

她把垂在脸颊旁的发丝别到耳后，学者注意到她并没有佩戴虚空终端。或许是停留在她耳畔的目光过于不加掩饰，女学者望向了他。

她微微一愣，对他笑了笑便又低下头翻书。

…………

这该是第一次见面，虚假触碰到了真实。

之后他们之间的联系，也就是围绕着论文实验。

“如果可以，突然很想咬破你的手指。”她校对古籍，望着对面有条不紊在笔记本上分析数据的赞迪克，突然开口。

“我想你研究的历史时期，应当脱离了茹毛饮血的阶段。”赞迪克头也不抬，翻过一页，稍微顿了下，等墨迹晾干，就从高高摞起的卷宗后捕捉她并不躲闪的目光。

“只是好奇……你天天喝咖啡提神，会不会血里都留着咖啡的气味。”

“只是因为获取便捷，我并不靠那种浆糊提神，低效且麻烦。”

“那靠什么呀？”她笑起来——那是赞迪克无意瞟见的时候，他发觉她有一双过于明亮的眼睛，组织清晰，色泽强烈，像某种温顺的猫科动物。

“我想我的课题虽然枯燥，倒也不至于让人哈欠连天。”赞迪克给最后一段论述收了尾。

“可□□在人体中的那个什么……完全是啃不动的东西啊，这种我已经……”

“稻妻海祇岛魔神文化的残留，你不是一直在看这本书吗？可以写这方面的，可行性和价值都在。”赞迪克又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她手里捧着那本书，小心翼翼的模样像是在看护一个脆弱的世界。

赞迪克察觉到她的眼神黯淡了一瞬，笑得有点勉强。

“如果说蛇神巫女的故事，传说成分更重，你可以选择有明确史料记载的。”

她似乎又有些好奇，“赞迪克，说起来在我之前，那本《海祇风物志》借阅次数最高的就是你，你是喜欢稻妻的文化吗？”

“只是年幼时听过这个故事。顺便，那种奇异的再生体质和精神调控能力，作为试验品来讲，几乎是让所有人梦寐以求的存在。”他坦诚以待，没觉得有什么可遮掩的地方。

“你这个人好过分。”她的共情能力未免过强了，听完赞迪克的话之后情不自禁地抱住了自己，仿佛下一个被宰割的就是她，“简直残忍到毫无情趣。”

赞迪克觉得自己还是要稍微照顾下这位女性友人的心情，毕竟她那样特殊，又像个温静的月亮一样散发着和煦的善意。最重要的是，她没有那种无意间流露出来的愚蠢。

当然，也可能是她给的太多了，赞迪克便觉得她的一切都平添了几层可爱。

日常投喂，路过时也要停下来热情地和他挥手打招呼，仿佛遇见自己就是一件开心的不得了的事情。那样的态度让很多人都误会，她喜欢他。

“除了研究也要顾及身体呀，你看你瘦得跟干柴一样，多吃一点，别把进食当成是任务啊。”干柴的回应是把她举起来，证明自己不至于那么瘦骨伶仃。

——你看赞迪克之前那么瘦削，侧脸甚至冰冷得有些可怕，如今的线条就柔和了不少。

——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赞迪克没喜欢过别人，也只能用冰冷的专业术语总结所谓的喜欢或者爱，但他心里清楚某人的喜欢就跟路过看见了一只小猫小狗一样。

泛滥。

赞迪克为了证明自己没那么毫无情趣，下次见面，他给她带了一束花。是花蕊带白点的红色罂/粟，她收到花时很惊喜，赞迪克也很满意。

他们在图书馆里度过了相顾无言却都很放松的一天，那天的气氛太轻盈松弛，就连咖啡的温度也恰好，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