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还在(1 / 2)

“爸,我高中毕业了,也考上想要的大学,我会好好照顾妈妈,做一个像你一样负责的人。”江宇将演练多次的话,再度说一遍,想要欢快一些,可出口却哽咽:“以后,我要娶个我喜欢的人,做我最喜欢做的事。”

“像我有什么好的,做个好的人,就很好了,不许学坏,要听妈妈的话,爸给你留了学费,,拿着钱读你想上的大学,爸爸,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江宇抱紧江父的腿稳稳托着,拼命点头,眼泪就这样掉下来:“我知道,我会的爸,对不起,对不起啊爸。”

“傻孩子,你哪有对不起我,你好着呢,爸爸对你很满意,也为你骄傲。”

江宇忍着:“嗯。”

“老太婆啊,我在那边保你长命百岁,保孩子平安,你呢,多替我去看看,别急着,我能遇见你,没有遗憾了,那我没走完的路,辛苦,辛苦你帮我走一趟,帮我走...”江父看向江母的目光逐渐涣散,话语也渐渐小声,他亲手拔掉氧气管,用尽余力牵紧江母的手,喘气越来越重,还坚持:“我,我先去看看...看看...”

油尽灯枯,再没了半点声息。

江母双手紧紧握着那只失去力气却留有余温的手,仿佛他只是睡着了,她听到自己说:“我们带爸爸回家吧。”

“好。”江宇棒着江父的大腿往上提了提,快步走回家,泪线崩得一塌糊涂,却咬紧牙,不发出一丝声音。

江母频频走神,一路沉默。

江温是他们间最为镇静,头脑清醒的那个,他没跟他们回去,带着程琂坐着小巴士去到市里备齐物品,想打车被嫌晦气没人愿意停,经几番找了辆三轮车连人带物一同拉回小镇。

到了家门,他没进,指了指里面,无声:“你帮我先提进去,可以吗?”

程琂眼疾手快抓住他:“你要去哪里?”

江温盯着她,唇动了动:“棺材。”

“我跟你一起去。”程琂说不清他哪不对劲,只知不能让他一个人,不等他同意,把东西全提进去放着,立即跑出来,见他还站在那个地方,稳了稳神:“走吧。”

江温点头,率先走在前面,绕到镇子尾边,在一处茅屋停下,礼貌敲了敲门。

一位老爷爷开门,看了眼那两一前一后的人,直接开口:“哪家?”

程琂上前想帮江温跟老爷爷沟通,一张单据坚在半空,他将尾款结清,写了个地址,让老爷爷找人按地址送到江家。

程琂怔忡片刻,转身跟着江温离开。

他们在镇上没什么亲朋好友,省略通知这步,江宇通知先前定的办丧,那些人来了以后,把整个流程顺下,从穿寿衣到入棺定盖,节节相扣,唢呐吹响,燃烧纸钱以及生前的物品,直至后半夜将江父送到选好的地里下葬。

江宇随着哭丧的人哭了一夜,江温带着这条义肢生生跪在坟前,没流一滴眼泪,江母远远看着那个陪自己半辈子的江从入了土,程琂不是江家人,遵循规矩鞠躬上香。

天亮了,唢呐停了,火苗只剩几缕烟飘上空,人散了,土地多了座新三角堆,底下躺着已亡人。

江宇如一瞬长大,将家里的事收尾,拖着疲惫张罗饭菜,即便大家没吃几口,好歹也坐成一桌。

青天白日,他安抚江母入房歇息,简单冲洗后,抱了床被子和枕头到客厅铺下,告诉江温他想看着母亲,把房间让给他们。

程琂趁江温去洗澡,到客厅找江宇问了外伤的药,他掀开被子快速跑出去,丢了句:“我去买。”

江温出来仍是戴着义肢,他将水温调适,领着程琂拿衣服去浴室,便回客厅坐着等,不久,见江宇提了袋子药进来递给他,叮嘱他要取义肢。

房间的陈设还是老样子,靠在床边的木桌摆着一摞书,一盏灯,还有年少时用纸张折叠的笔盒,窗台上挂了几串江宇一时兴起弄的千纸鹤,底下的卷子叠得高高的,格子柜里摆着几幅江温的画。

程琂蹲在江温身前,与他坐在床上垂下的双腿持平,她动作极轻帮他拆下义肢,他定定看着她。

她看着肿胀和磨伤的膝盖,什么也没说,从袋子里找出对应的药,清理了之后,再缠上纱布,打个结,把义肢抱到床尾靠着墙,爬上床,催促他一同睡下。

江温将手搭在她腰间,她侧身入怀,寻了个舒适的位置,学着他那样一下下轻拍他的后背,呢喃哄着:“睡吧。”

她问不出口,他是怎么懂这些事,也不敢问,是什么时候准备好的。

清醒的预知和准备比突发的更为痛苦。

一路奔波至此,接连度过一场葬礼,熬了近乎两夜,她支撑不住,迷迷糊糊快入眠时,感觉额头一凉,似是有什么水滴落,可,在床上哪来的水呢,倏然清醒,刚抬手,被他握住,一把拉起被子将两个人盖住,遮了日光,陷入黑暗,他揽着她,渐渐收了力道。

他的脸颊贴紧她的额头,任由凉意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