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陆东平,我儿子死了。(1 / 2)

赵红绸这话是把桌上的人全骂进去了,身为一家之主的陆东平却没什么反应,埋头就着米汤嚼完一张饼,又拿了第二张。

赵红绸脸色僵了一下,正要继续骂,陆正礼立马跳出来打圆场,“唉!媳妇儿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这怎么能怪娘呢,这样……我明天进城一趟,买点米面回来。”

“买什么买!平哥儿和安哥儿这个月的束脩还没交,哪有银子买米面?看看人家北丫头,现在嫁到了季家天天吃的是白面馒头,那才叫享福呢!哪像我,天天吃的猪食,还得下地干活……”

当初拿到家里中馈的时候他们夫妻俩也是潇洒过一段时间的,陆正礼还去了两次春柳街,可是美美地享受了一把,但银子总共就十几两,给两个孩子交完束脩后根本剩不下几个子,哪有银钱置办米面粮食啊。

以前这些事都是陆正义操心的,从没用过中馈里的一分钱,现在他死了,米面的来源自然也就断了。

陆正礼抱着赵红绸好生安抚了一会儿,在对方疯狂的示意下,犹豫着看向沉默不语的老父亲,语气试探问道:“爹,您看咱家现在确实是周转不开,大嫂和南哥儿不是在县城里做活吗?要不您明天跟我一起去县城,看看他们能不能给家里救救急?”

“对呀爹,我听人说大嫂是在白记布庄做绣娘,一个月的工钱就有一两银子呢!您要是去跟她说,她怎么着都得拿出一半银子来孝敬您和娘对吧?”

夫妻俩一唱一和的,旁若无人地大声密谋着怎么去抢别人的钱袋子,两位长辈都没说话,气氛莫名尴尬。

静默片刻,刘香花率先放下筷子回屋,陆东平则是又拿了两张饼,慢慢掰成小块,拿了一只干净的碗舀了米汤泡进去,然后端着碗站起身,背脊佝偻,一言不发地朝着许文娘住的屋子走去。

被晾在一边的两人自然尴尬无比,他们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演戏给瞎子看了。

陆正礼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他总觉得自从老二死了以后,爹娘就彻底变了,要是在以前,只要自己装装可怜,娘肯定第一个去大嫂面前替自己要银子。

可看看他们现在一个个半死不活的样子,分明是不想管他们三房了,这怎么能行呢!他现在可是陆家唯一的儿子,平哥儿和安哥儿更是他们的宝贝孙子,他们必须得管!

屋子里没开窗,昏暗一片,许文娘缩着身子躲在床脚瑟瑟发抖,疯了一样不断自言自语,她已经一个多月没有下过床了,这个家里没人愿意伺候她,以至于这间屋子里的气味难闻到跟猪圈不相上下。

有人推门进来,是一道佝偻年迈的身影,阴影里的女人就算是疯了也能分辨得出那是个男人,立马失控地尖叫起来。

“啊……别过来!别过来……”

于是陆东平便站在门口不动了,他把手里的碗筷放在地上,却不像以前一样立即离开,而是重重咳嗽了两声之后,缓缓开口。

“北丫头回来了。”

“当年老大的事情,我们都需要给她一个交代。”

“老二媳妇,在报应没有到来之前,我们都得活着。”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去死,但如果你还想见你那儿子一面的话,就听我的,我老头子是个窝囊废,没本事给你找儿子,但北丫头有……如果她愿意的话。”

木门被轻轻关上,屋子里沉寂许久,骤然爆发出一阵痛哭声。

陆东平回了他和刘香花住的屋子,屋里没掌灯,床上躺着一个人,正是早早睡下的刘香花。

“我看你刚刚在饭桌上没吃多少,就给你拿了两个红薯,起来吃吧。”

他说完后过了一会儿床上的人才有了反应,动作迟钝地爬了起来,一双吊梢三角眼里带着明晃晃的警惕,陆东平把红薯塞到她手里,轻声说了一句“吃吧”。

刘香花没有再犹豫,顾不得烫,急急忙忙扒开炭黑的外皮,露出里面泛着甜香的红薯肉,一口咬了下去。

狼吞虎咽的,看来是真的饿狠了。

陆东平也饿,他今天下地干了一天的活,那几个饼子一点儿都不顶饱,尽管如此,他还是颤颤巍巍地把另一个红薯扒开,细致地弄掉炭黑的部分,然后递了过去,刘香花接过去,没几口就又吃光了。

“吃饱了吗?饱了就睡吧。”

他说完后便上了床,慢慢躺下,将满面沧桑藏进了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里忽然响起了刘香花的声音:“陆东平,我儿子死了。”

陆东平缓缓睁开眼睛,浑浊的双目中隐隐有水光闪烁,声音却是平静的:“我们有两个儿子死了,你指的哪一个?”

刘香花不知道听没听见,依旧反反复复地念叨着那一句话,于是陆东平便不再出声,那双浑浊的眼睛却再没有闭上,一直睁到了天亮。

县学的春假结束,季怀幽也该回县城去念书了。

刚巧陆北依准备进城办事,可以顺便送他,林佑娘在一边默默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