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允许未经皇帝许可返还宫殿的，昨日的夜宴拖延了些时间，在不得不赶着当天特定的宫禁时辰匆忙回至大昭寺时，可以休憩的时间所剩无几，又无法躲避佛门弟子每日的早课，加上心中烦闷，所幸打坐诵读了些经典诗卷熬以度日，只是心中魔念已生，他想起不曾问及他的宜贵嫔，她提前遣人来接李承平，完全掠过了他，一会又想起范闲在宴席间光彩夺目的姿态，几个傲慢的兄长包括平时冷淡不与人亲近的姐姐也露出了不一般的神色，不免心中酸楚。

唯独与他有血脉相连之人，他一直无法释然，任是用再多佛经堆砌也无用。

他想，为什么要拒绝他。他做错了什么事吗？

或许，他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头，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事被略过。是李承平和范思辙走得太近了吗？

还是李裹儿对他突然来的疏离？

亦或范家最近太显眼了，几乎是所有的皇室子孙都在围着他家转？

李承安也有头痛病，小时候还好，甚至连宜贵嫔都不知，只是长了些岁数，也许是渐渐与李裹儿亲近后，他染上了与她类似的毛病。有时候只是看着她，也会感到既心悸也难过，只是他比寻常人更能忍受疼痛与表面不露声色。再后来，他遇到了明泉法师，庆帝也需要一个有着血缘关系的人替代他呆在大昭寺祈福。

这个人不是他，也会是李承平。

他便主动站出来，庆帝与明泉也去主动选他。皇帝或许喜欢小一点的孩子，但他还很小的时候，表现还是招人了些，与范家走得太近，宜贵嫔会有风险，但李承平的话，从小便只是个稍聪明的孩子，他可以被允许与范思辙成为很好的表兄弟关系。

只不过，谁又知道这也许是李承安的一场空想呢？

他又掏出那枚未曾送出的香囊，用落寞的眼神去瞧，连屋门何时被轻轻推开，也全然不发觉。

“妙贤，你昨日是亥时才归吗？”

妙贤是他的法名，推开门静然凝视他的是明泉。

李承安心底难得生了几分畏惧，他并不是很畏惧自己的亲生父亲，或许是对他从来没有太多的期望，但面对视如己出的明泉，他大多数时候却不敢讲一句假话与叫他失望。

他听见自己虚浮的声音飘荡在燃起檀香的尘埃里，它说：

“或许是子时。”

“宫内还是宫外。”

明泉的脸色不变，直至承安肯定后者的那刻，才飞快地掠过一抹悲悯。

“可有证人。”

李承安垂眸，摇了摇头。聪慧如他，已经联想到了什么，嘴皮颤抖几下，明泉已经主动替他解答了疑惑。

“林珙死了。”

“亥时与子时之间，死在了宫外。”

“我是来告知你进宫的。”

“父皇的要求吗？”

李承安低头看了看自己还不算成人的手掌，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年纪，还想问李承平也被叫去了吗，但肯定是没有的，先不说他宴席结束便与宜贵嫔在一起。

明泉明白他的苦恼，几乎叹着气点头，不过多余补充了一句：

“二皇子与你一般，也需要入宫。”

“他不用担心。”

他肯定会有人证，承安想，明泉黯然的目光他看到了，或许他是想问自己为何在宫外逗留，又为何没有人证，他究竟去做了什么……

本来即使加上以上所有，但凭借他的年纪是不会被怀疑的，只是在他出宫祈福之际，他的外祖一家为他寻来几个高手贴身保护，平时并不出现，他也不喜这些人。里面传闻有一个是八品高手，其它几人据说也有七品的，宫内防范严格，也或许出于其它目的，柳家却把仅有的武力先留给李承安。

如此一来，遇上如此巧合的事件，即使不是他本人的命令，也会被怀疑与他相关。他的嫌疑与危险在此时竟比李承泽还要大。

真是无比险恶的亲人与境遇啊，李承安捏紧了手中的香囊，越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