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弟弟会死(1 / 4)

天擦摸着有些黑了,东南方半染了墨,正西边还剩几丝黄昏后散漫闲游的红。

越野朝落日的方向驶进,小一刻钟,便来到了一座废弃的学校。

“菲菲和我哥的中学是在一起的,初高合并,”寒风里,曹厚非呼出一口白气,跳下车,拽开生锈大门上的铁丝网,“菲菲住过一段时间的学校,后来出不起住宿费又搬出来。他俩从那以后整天都缠在一起,整天都有找不完的去处。”

深绿带红斑的爬山虎将楼房覆盖,空气中弥散着带灰味的湿气,风冻得人寒毛颤栗。

“从这里翻过去。”

曹厚非一指,季盈生手臂撑在某个低矮的窗台上,横身跃了过去。

“是菲菲住女寝的公厕。”

曹厚非笑着补了后半句,季盈生差点没脚底打滑。

“她在这里被霸|凌,又反抗,”曹厚非点点浮青苔的洗手池,又瞧天花板,“有一天我在这里找到她,发现她被倒吊在水池上,喏,就那根排污管,有人拴着她的脚把她挂在管子上,这样下来,将将好,能把她的头怼着水龙头。”

“水龙头一刻不停地冲,浸湿了她的头发,她狠呛一口,转头又把灌进来的水吐出——正朝着外面的我和我的同伴。”

“半点没有向我们求助的意思,”曹厚非欣然一笑,“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喜欢她。”

季盈生问:“你们学校女厕有窗?”

“当然是换气扇坏了漏了个洞,我瞒着哥哥和外人一起偷偷看的,”曹厚非狡黠一笑,“后来学校发现有另一个女生被倒挂着塞进了那个洞里,堵着嘴,鼻子里还插|了两根带火星的烟,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把公厕换了个挨宿管近的地儿,这一处空置成水房。”

曹厚非讲到这里慢了,揣着皮夹克的兜,悠悠然说:“也是从那以后,我哥说菲菲学会了抽烟。”

季盈生问:“难道没有人追究责任?”

“哈,”曹厚非嗤笑一声,“没有哪个被霸|凌的女生会主动把施暴者的名字供出来。如果她招了,那只能说明被恐|吓得还不够。”

季盈生微微皱了皱眉。

“当然,”曹厚非扭身瞥了他一眼,“我可没有说,那个女生是菲菲害的。”

他既没有说她做,也没有说她没做,只径直往前走,朝着寝室房间的方向。

“女生里的勾心斗角可折腾人多了,”曹厚像走台步似的,张扬地在床架间穿梭,非边走边说,“把牙膏挤进鞋子里,洗衣粉里掺尿,半夜朝床上泼水,还有止不尽刺耳的谣言。”

曹厚非说到这里笑了:“菲菲初二的时候就发育得很好,她家里人还没钱给她穿内衣。每次体育课,我们就去操场边围观,看她那胸……”

“你们谁?”季盈生不悦地打断他。

“当然是我的狐朋狗友,”曹厚非嘲讽地看着他道,“我哥他不需要这么做。”

“李安菲把他当定海神针。我哥三不五时地就从家里把新的牙膏牙刷、洗衣粉、枕头被套偷拿给她,后来又干脆跪在我妈面前,求她能收留菲菲到我们家里。”

“李安菲可喜欢他了……”回忆到这里,曹厚非视线落在地上,沉默了一阵。

季盈生说:“最后菲菲住进了你家?”

“毕竟都是邻居,”曹厚非阴阳怪气地笑,“能把闺女交给别人养,又不用自己出学费,省了一口饭,养大了还能是他们家的闺女,李享国多高兴啊?”

曹家在杂物间里给李安菲铺了张小床,白天她跟曹无可一起待在他的房间,晚上就去小杂物间睡。

出女寝,学校的教学楼很高,最顶搭了个科普天文台。

曹厚非指指那个靠夜空的露台:“我哥说他在这里抱过菲菲,差点就吻上去了,最后还是落了空……”

想到这里,曹厚非嗤笑一声,骂了个:“呵,怂蛋。”

季盈生问:“结果呢?”

“他们俩到底是没能早恋成功,”曹厚非自顾自地说,“我哥说想等菲菲考上大学,结果菲菲拍拍屁股就跑到了海市,跟我哥第一志愿距离隔了十万八千里。”

“她想逃离原生家庭而已。”季盈生说。

“包括我,也算她原生家庭的一部分?”曹厚非玩笑道,“毕竟都是怎么甩也甩不脱?”

曹厚非一屁股坐在了楼沿的露台上,脚伸朝外,晃荡着腿,危里危险。

季盈生不由:“你小心点。”

可曹厚非却浑然不在意似的,甚至高举双手,伸了个懒腰。

天黑透了。

季盈生举着手机手电筒的光,照亮到曹厚非身上。

他的脊背是单薄的。光束|射|过去,映出空气中浮着的微粒和尘埃,又笼罩到曹厚非的人上。

他的身形纤长,夹克油亮的表皮反射着光,轮廓拉出一条盈盈亮的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