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餐(2 / 2)

伦敦生活 安妥瓦 1701 字 9个月前

请,准点回到家里。

再过不久的十二月初就要开始下雪了,阴沉的铅灰色乌云厚重,他前脚迈出官衙,后脚就接到了男爵夫人送来的便条,舅妈告诉他,埃蒙斯的未婚妻与人私奔了。

一切正如那女仆告的状一般平稳进行着。

他回到家,得知埃蒙斯又一整天没出门。

他回到自己的书房,谁也没见,处理公务,然后在两个钟后天空变得昏暗时摇响铃铛,半小时后,餐厅里的长桌上摆好了冒热气的食物,菜式有大部分是海鲜,虽然他从来不喜欢吃海鲜,但他更不喜欢告诉别人他不喜欢吃海鲜。

这本该是他经历过的无数个日子的其中一天。

一般情况下,侍餐这件差事根本轮不到女仆,但尼克与安东尼奥一个在劝说埃蒙斯不要再绝食了,另一个则跑腿去男爵府上回信。

今天的气温比昨日下雨时还要低,梅尔端着散发温度的银质餐盘走向他面前,她一点好脸色也没有,毕竟在罗伯特夫人那里这种差事根本轮不到女仆来做,体面人家在正式场合都更爱用男仆,她这显然是在加自己不该加的班。

银盘子在桌布上磕出不小的趿拉声,她的指腹从银盘底部挪出来,扶了扶因动作不熟而产生褶皱的桌布,清清嗓子报菜名,然后皮鞋在地砖上轻轻蹭动,她站回墙边昂首挺胸,像一名男仆一样用鼻孔看人。

非常的不专业。

坎宁的头发颜色很深,这通常意味着他母亲那边的基因也有一头深棕色的秀发,但他那高挺的侧鼻影与有些宽的下巴则显然是传承了父系的长相,虽然梅尔很容易就察觉到这宅子里一幅关于他家人的肖像画都没有,什么画都没有,显然以上都是些无聊和没有根据的揣测。

他慢条斯理拿起刀叉,低着头认真无声进食,绑着领巾的喉咙筋肌滚动,被赭石色马甲和白衬衣包裹的宽阔背部没有一丝一刻是靠在高背上的,似乎已经把拘谨和礼节刻到了骨子里,像黑白的默剧画面。

在很多人的口中,拉塞尔阁下身世复杂,有人说他的父亲是被爱尔兰独立军刺杀才死的,也有的人说他的父亲是被他哥哥杀了,更有小报传闻,他的父亲是为情人殉情而死,种种说法都不能被梅尔所相信。

但她可以看的出来,他用实际行动克制着对已故亲人的思念,甚至对他们表现出来逃避的倾向。

她就这么站在原地任由思想傲游天际。

然后就听见了金属刀叉被放下的声音,她机械性地在推车里拿出下一道菜,撤走原来的那盘主菜。

残羹剩余的部分被刀叉切割的十分规整,几乎看不出人类食用过的痕迹,这块烤鳕鱼在接近鱼皮的三分之一处都没有被吃掉,足矣说明他很不喜欢海鲜,只用了被柠檬罗勒酱汤包裹的那一小部分。

“您不喜欢海鲜。”梅尔低头将盘子盖上,放进餐车的最底层,她没什么情绪的说着,像是想缓解这默片一样的环境,抬头时却撞入一双苍蓝双眸,瞳仁也是冷调的深色,他躲在眼镜后的微表情十分难以察觉,转瞬即逝,恢复如常。

他没回答,形同默认。

这才对嘛,人不可能一点偏好都没有,如果有这种人那么就是嘴太硬。

她挂起一个不算礼貌的冷笑,然后后退,慢不在乎地抱着双臂,宽大的裙底来回交换腿的重心来移走麻木的触感,在他那双富有视觉美感的双手叉起血肠布丁时,苍蝇嗡嗡般细小的声音在说用几乎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这可不好吃。”

他的手抬起来,桌上的蜡烛跳跃光线,光影子在刀刃上划过,停顿了一秒,才继续下去。

啧啧。

有一个喜欢细嚼慢咽的主子,就得习惯在侍餐时站的又无聊脚又麻,这可不是她自找的工作,所以也没有那么敬业,在漫长的用餐进程完毕后,梅尔推着餐车快步离开,她如释重负的下东翼楼梯,松开围腰。

厨师太太在岛台做一种咸肉,胡椒盐和迷迭香的味道飘的满屋都是,腌制的方法似乎很繁琐。

梅尔将使用过的盘子都扔进水池里泡着,她洗了把手,意无靠过去,斜倚着橱柜,歪头看了看。

半晌后,厨师太太反应过来旁边有个人在偷师学艺,她对这小姑娘没什么意见,便问和和气气道:“什么事儿?”

“有没有一种可能,您做的红肉比白肉更好?”

她意有所指的用下颌尖示意厨师去瞧那些泡在水流里的盘。

厨娘太太转动眼珠,明白过来味儿,失笑了。

“你是说楼上那位挑食?怎么可能……”